第9章 怨灵(二)

湜沚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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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聂如风想了又想,对着镜子咬了几回唇,才对白浮说:“你去告诉沈流纨,叫她跟我一起。”

    白浮飘在半空中,若有所思地停顿了一下,毕恭毕敬答道:“是”。

    沈流纨起得倒早,像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样,照旧去街边王大娘那里买了早饭。王大娘递过热气腾腾的油纸包,以熟络的口气说道:“许久没见聂女郎了,改天你们一起来啊。”

    沈流纨微微一笑,算是回答,便转身走了。

    盯着沈流纨越来越远的背影,王大娘不禁嘀咕了一句:“长得这么和气一个姑娘,咋这么不爱说话,冷冰冰的。”

    听见白浮的话,沈流纨狠狠握紧了手中的茶杯,面上虽然平静,心思却飞速转开。聂如风到底是刀子嘴,豆腐心。她对自己的故事,终究有两分在意。

    卓公一见仆侍们请进来的两位女郎,眉毛和鼻子纠结了半天,才没有做出大失所望的表情来。这样年轻的两个女郎,能驱鬼伏魔?莫不是笑话罢。

    展卫站在一旁,观察了半晌卓公的表情变化,于是上前几步,附耳说道:“不妨一试。”

    卓公才叹着气,挥挥手,叫下人带着聂如风和沈流纨进卓青云的房间。

    聂如风心下哼了一声,她自然没有错过卓公的表情变化,不过这她倒也常见,想到一会自然让你知道我的厉害。

    她正要推开门,想了想,手又在半空中顿住了,侧了侧头,戏谑地对沈流纨轻声说:“别吓得哭出来。”

    不过一扇门之隔,屋里屋外却天差地别。沈流纨觉得这屋子像是阳光都瑟缩不敢入的禁地。周身凝结了一层湿漉漉的阴沉。

    卓青云在榻上,转过头来,瞳孔一左一右分别转开,扯开嘴,露出怪异至极的笑容。

    沈流纨紧紧抓住门框,将身体里涌起的恶心与恐惧狠狠压下去。

    聂如风神色却甚是轻松,还来得及闲闲扫了沈流纨一眼,面上突起促狭笑意,掌心画符,往沈流纨背上一拍,才发现她的脊背都僵直了。

    沈流纨一双眼睛蓦地圆睁,只见卓青云的身上覆着一个女人,也许还可以称之为女人。她依稀穿一身淡紫罗裙,只是衫裙腐烂破败,头发像枯草一般包住头颅。她转过脸来,右边脸颊紧紧贴着卓青云的左边脸颊,身上漫出源源不断的黑气,像蚕蛹一样紧紧包裹着卓青云。

    沈流纨心中大骇,不自觉连连倒退数步,掌心里全汗湿了。退到一半,撞上了什么东西,身形一晃,有些踉跄,被一只胳膊扶住了。她匆匆回头,瞥见墨蓝色的身形,道了谢,又赶回聂如风身旁。

    那女子似乎知道聂如风和沈流纨看见了她,盯着门口,眼里射出凶狠的光。

    聂如风的嘴角噙着一抹冷笑,极快地对沈流纨说:“看清楚了!”说完,身形一晃,已抢到卓青云身旁,掌心画符朝那女子劈去:“好好的黄泉路你不走,就不要怪我手下无情了。”

    这一掌却劈了空。红色衣袖起动之间,那女子已经一跃上了房梁,两手撑着横梁,像野兽一样蹲着,猛然俯冲而下,看那架势恨不得吃了聂如风。

    聂如风出掌更快,一时之间红影翻动,一人一鬼,缠斗起来。

    展卫、陆元、卓公一行人在门外看得目瞪口呆。陆元在一旁摇头晃脑,嘴里念念有词:“不开坛做法,这算什么?”

    在他们眼里,只看见聂如风一人对着空气左冲右突,飞上飞上,忙成一片,略微,倒是有点可笑。

    眼看聂如风占了上风,屋里突然黑气大盛,像深重的黑雾,迷迷蒙蒙遮挡了视线。等聂如风扒开眼前雾障,那女子早已不见踪影。

    聂如风跺了一下脚,就知道这女鬼要趁机逃走。虽然生气,倒也无可奈何。待她烧了一道符,沈流纨才觉得屋子里清朗了些。

    卓青云不嚷嚷氧了,瞳孔又回到正常地方,只是意识尚有些模糊。聂如风回头朝陆元招了招手:“小胖子,快过来。”

    陆元见女神冲自己招手,满心欢喜,一听到“小胖子”,变作一腔愁怨,摸着肚皮走到榻边。

    聂如风指着卓青云:“你打他一巴掌试试。”

    陆元不明所以,充满疑惑地望向她。

    “叫你打就打呗,打一巴掌他就能醒了。”

    陆元顺从地,毫不留情地狠狠一巴掌打下去。

    “刚刚那女鬼跟他脸贴着脸,恶心巴拉的。”聂如风心有余悸地看了看自己的手。

    陆元闻言,如吞了只苍蝇,触电般收回手,又狠命在衣服上擦了擦。

    “喂,喂,你是不是害过人?”聂如风见卓青云悠悠醒转,张口问道。

    卓青云还没有答话,展卫、卓公、大家一拥而入。

    卓夫人一把鼻涕一把泪,先哭卓青云:“我的儿,没事了啊?”又转身拉着聂如风的袖子:“女郎,他身上这伤,如何是好?”

    还是卓公情绪平稳些,脸上换了恭恭敬敬的神色,向聂如风作了个揖:“女郎神通广大,不知小儿到底如何才能根治?”

    聂如风拉回自己被拽住的袖子,慢条斯理说道:“令郎君被女鬼缠身,而女鬼怨气极大,日日伏在郎君身上,导致怨气侵体,才会如此遍体生疮。”

    她顿了顿,又看向卓青云:“你们之间必有纠葛,不然她不会用这样的法子来害你。要知道她日日伏在你身上,亦会为你的阳气所伤。要不是怨气极重,怎会用这样玉石俱焚的方法要你惨死!”

    卓青云却是伸出一双烂手连连摇摆,口里含混说着:“”没有,我决计没有害过人。

    “女郎,就我所知,青云可能与旁人有些小纷争,不过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绝不可能有甚深仇大恨。”展卫在一旁说道。

    卓公与陆元亦频频摇头。

    聂如风鼻子里哼了一声:“你自己慢慢想就是了。反正刚刚那女鬼跑了,我瞧她心不甘情不愿,必然还找回来找你同床共枕。”她几乎是以轻快的语调说完这些话,转念又补了一句:“是不是你曾经负过人家姑娘?”

    卓青云还是摇摇头。没有人看到一旁的卓夫人面色刷地一白,很快便以袖遮面,只是一双手抖得厉害。

    “女郎,你救人救到底!”卓公一着急,似乎就要跪下去:“求求你救小儿一命。”

    聂如风手快,一把扶住了,说了句:“也不是完全没有办法。”另外一边的沈流纨缓缓开口了:“我们昔人居挂出招牌来,是做生意的。”聂如风马上意味深长地看了卓公一眼。

    他立马心领神会:“这是自然,绝不会让女郎百忙一场。事成之后,吾以一斛珍珠酬谢,先奉上布帛十匹作为定金。”

    聂如风遥遥和沈流纨对视一眼,掩住了笑容。

    展卫在一旁,双手抱剑,虽然感念她们救命之恩,但是对这直白的贪财态度很是有两份瞧不上。

    正说着,聂如风突然扬手,一道符飞了出去,正正打在离地一尺的半空中,像是扎住了一个什么东西。

    沈流纨定睛一看,应该是个刚出生没多久的娃娃,周身一层薄薄的黑气,一双眼睛倒是黑白分明。

    屋中诸人俱吓了一大跳。

    聂如风走过去,一把揪住小娃娃的耳朵:“怎么,还以为能从我眼皮子底下跑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