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唐瑄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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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切,都告一个段落了。

    那两名俄籍杀手横死姬家饭店一事,由姬家出面善后,船过水无痕。

    主使手下越洋行凶的俄国大佬,事发隔天,很不凑巧地在狱中遇刺身亡。群龙无首的俄国第一大帮面临内讧和外患,新兴势力趁势窜起,这是老布背后使力。

    种种不利因素剔除,姬家从梦魇中安然脱身,从此高枕无忧。

    大猫查过,俄国小杀手是中俄混血儿,非婚生子,五岁时被舅舅俄国佬带回莫斯科“相依为命”此后,姬家每年固定支付一笔“生活费”给流落异乡的子嗣,直到去年,俄国佬肚腩大了,胃口也被养大,一次要价五千万美金。姬家震惊于养虎为患的悲哀,姬家太上皇爷不得不放下身段,家丑,于是外扬到老布耳中。

    兰西戴上耳机,选了个舒服的角度在屋顶平躺下来,两只手臂交枕在脑后,看着下弦月被一丸乌云缓缓吞没,又渐渐吐出。

    她和大猫百思莫解小杀手为何突然窝里反,把钱偷回基隆藏着。也许,被蒙在鼓里的他终于知道自己是姬家子孙,心血来潮想认祖归宗,所以“卷款投诚”吧。

    由于这笔钱莫名回流台湾,姬老太爷如临大敌,深恐追钱而来的俄国佬一怒之下,会迁怒他宝贝的子子孙孙。他和老布自以为是的想出了计中计,利用雅各和大猫执行任务之便,将兴风作浪的俄国佬逮回英国受审,顺利拔除老太爷的心中刺。

    第一次得悉被利用,雅各顾念老布情面,将老太爷恨不得除之而后快的俄国佬安然带回英国,聊示薄惩。

    第二次,姬家老太爷接获消息,得知在狱中郁郁饮恨的俄国佬不甘被姬家人出卖,已派心腹猎杀姬家最宝贝的子孙姬莲冬太爷震怒,再度向老布搬救兵。

    两老商议,让她以姬莲冬临时保镳的身分保护不知暗潮汹涌的娇贵少爷。

    行前,老布向她透露相关内幕,要她详加考虑再做决定。她反正是要回台湾看看了,有任务在身,正好可以让她多点事情打发时间,也可阻止自己临阵脱逃。

    雅各是这件任务里,唯一不可捉摸的变数。

    她不晓得这个男人是与姬家老太爷犯冲,还是恼怒她硬逼自己回台湾。

    雅各不是怜香惜玉的男人,但她知道,他这次是为盯她专程来台湾;纵然,他是很认真并仔细地“测试”姬家企业的安全防护系统。

    想起这一个多月来,姬家老太爷腹背受敌而心力交瘁,既要担心宝贝金孙遭人杀害,背地还要应付雅各“认真专业又敬业”的做事态度,兰西不禁淡露笑意。

    雅各很故意,他并未按部就班,先测试姬氏财团在台北的本部,而是选择从“姬氏银行”日本分公司的保险库开始“测试”他故意配合两名杀手偷渡的路线,一路从新加坡、香港、上海各个突破,混淆姬家人情报网的视听,闹得他们疲于奔命。

    由于雅各的任务是老太爷默许,老人家哑巴吃黄连,直到两名杀手被雅各格毙,他也挨枪,老人家的新仇旧恨才一并爆发出来,说什么为台面下见不得光的子孙报仇,矫情极了

    老太爷想一笔勾销与雅各之间的恩怨,还得看雅各肯不肯善了。

    雅各是为了救她才会射杀小杀手,才会挨了那一枪,他是为了她

    兰西出神仰望夜空,一段耳热能详的前奏在耳机中悠扬流转,触动她心弦。

    爱情像一只自由的鸟,谁都不能够驯服它,没有人能够捉住它

    “要拒绝,你也没办法”她满脸愁郁,闭上眼,口中跟着低吟浅唱。

    雅各中弹是一个多月前的事情了。至今,她余悸犹存。

    从加护病房回来之后,她不曾再去探望雅各。

    从那里回来之后,她胸口就好闷好闷,像心中噎住一团气没发泄出来,好闷。即使,雅各半个月前某天深夜摸回她身边,满头大汗地惊醒她,片面宣布他出院的消息,她心口处无以名状的烦郁并未得到一丝改善。依然觉得,闷,好闷。

    姬莲冬说,雅各是个很配合的伤患,伤势恢复情况惊人的好。

    太配合了,令她不寒而栗。雅各身上没有一根顺服的骨头。

    中弹这件事,报复心比姬家老爷坚定的他,恐怕是不肯善了了。

    她在台湾的短期任务,未随姬家心头大患的拔除而终止,她还有半个月可以运用。她还是常常去看小夏和学长他们,还是鼓不起勇气见力齐学长一面鼓不起勇气看看小避的长眠之地现在多了雅各要担心,他居然变成她最操心的

    威胁没有用,祈求也不行。一个温柔,一个叹息

    “我爱的那个人,他那双眼睛会说话”搜寻记忆中的舞姿,兰西烦躁不已,向空中摆出一个妖媚手势,接受谁来邀舞一样

    “兰!”雅各到处找过一逼,一扬眸,终于在二楼高的屋顶看见他的小姐就要握住那个“亡魂”的手;他长着一双蓝色翅膀,身上永远晕染一层高不可攀的尊贵银光,几个月来始终阴魂不散地,跟着他一无所觉的小姐。“兰”

    一个孤单的吼声穿透重重音浪,直攻心底,兰西心头一悸,猛然弹开眼皮,向空中伸去的手势收回来。卸下吟唱有声的耳机,她纳闷爬坐起来,看见雅各被不良大猫拖去喝酒一下午,提着一盒包装精美的小蛋糕回来了。

    “你刚刚在对我大呼小叫吗?”她不悦拧起眉,想躺回原位继续吹风。

    “下来。”雅各声音紧绷。

    “不要命令”

    “你下来!”他失控怒喝。

    兰西杏眼圆瞪,被他罕见的严厉吼出一腔怒火。“你走开,我要下去了!”

    “我接得住你。”他放下盒子,视线没敢稍离她半步,仰脸等着。“下来。”

    他真的很难沟通!兰西怒火中烧,无预警纵身一跳,狠狠撞进雅各怀里,撞痛他腹部重创未愈的枪伤。看他眉间发汗,脸色微白,明明很痛又逞强地佯装没事,兰西挣扎下地,赶忙掀开他灰蓝色衣衫检查伤口有无流血的迹象。

    眉间痛得微沉,雅各被恐惧冻结的心却一点一滴融解在她喷火的动作中。

    “你可不可以少惹我生气!”检查无恙后,兰西恼怒拉下他衣服。

    听见音乐声,雅各挑起她颈上的耳机贴耳聆听一会儿,跟着音乐覆诵起来:“你不爱我,我偏要爱你。我爱上你,你可要当心。”眼神倏沉,锁定向他钟爱的女人“你要当心了,我的小姐。”

    兰西心生恼怒,抢回耳机。比才的“哈巴奈拉舞曲”是她高中毕业公演个人秀选定的曲目之一,那段期间小避每晚陪她彩排,因为小避的意外离世,后来,她从公演舞台缺席,这首曲子也成为她的心灵慰藉。

    进屋前,兰西瞄见石阶上的小蛋糕。

    “谁生日?”随口问完,美眸一定。今天是她怔然低语:“是我生日。”

    看了眼屋顶那团颇具敌意的白光,雅各目光深沉,尾随在小姐身后进门。

    迟疑一下,他僵住不自在的俊容,淡淡说了:“还有我的。”

    兰西踩上玄关的双脚凝结,惊愕之下冲口而出:“男孩子不过生日的!”

    雅各睨她一眼,越过她缓步进屋。“我是男人,我喜欢每年都过。”

    男孩子不过生日是小避说的。雅各从来不是小避,他们不一样

    他们在她心中是截然不同的独立存在,这才是她选择雅各真正的原因吧?

    她不允许小避的回忆被侵犯或取代兰西既愧又怜,注视着打开厨房冰箱放蛋糕的沉静男人,倔眸渐柔。同样的,同样的

    “你晚餐想吃什么?”她不知道他们的生日是同一天,完全不晓得。笨雅各。

    雅各闻言愣了下,看她束着头发走进厨房,准备为他洗手作羹汤。

    “什么都可以点?”笑着将冰箱前的位置让出来,接手小姐正在束绑的乌丝。

    兰西弯身翻找闹饥荒的小冰箱,蹙眉沉吟:“快点决定,我要去超市买”

    催促声未完,猝然被搂入一个坚实的怀抱。

    雅各吻住近一个月没亲热的可餐秀色,胸膛滚出一句沙嗄低喃:“我点你。”

    雅各过生日不是为了自己,是为了纪念他母亲。这孩子很爱他妈妈。

    这孩子很执着,一旦爱上哪位小姐,她等于万劫不复了,你懂吗?我的好女孩。

    兰西坐在起居室翻阅杂志,脑际忽然掠过姆妈语重心长的一番话,她徐徐转头。

    没有顺利点到大餐,雅各退而求其次点了泰式凉拌木瓜丝,把小姐的生日礼物一轮白金模型跑车送给她后“工具箱”一提,就上床忙前制作业了。

    “怎么了,小姐改变主意,愿意让我点了?”到起居室拿手提电脑,雅各见兰西抬头瞅着他。“再这样看我,后果我可不负责,管它伤口流不流血,照做不误。”

    “我怕你伤口痛。”兰西没好气地看回杂志,翻页的小手突然被雅各拉去。

    “我这里更痛,感觉到了吗?”

    “雅各!”她脸色火红,烫手般甩开在情欲方面百无禁忌的老练男人。

    像个恶作剧得逞的大孩子,雅各瞥瞥兰西潮红的面颊,笑唇一掀,回转床上。

    沉默许久,兰西把玩精巧的模型跑车,淡淡露笑,笑里浅蕴一抹思亲的轻愁:“我曾经怀疑,老布是我父亲”她爬到雅各身边盘腿坐着,帮他清理枪械。

    “他不是。”雅各断然推翻她多年的猜疑。

    “你怎么知道他不是?”她虽然也知可能性微乎其微,但就是好奇他的笃定。

    “你真的想知道?”

    兰西讶异停顿一下,不快地瞪雅各。“是我的语气不够认真吗?”

    “是啊,总算出现了突破性进展。”雅各不想提醒她,在他面前她从来不曾认真过,他挺喜欢现在这种和平共处的感觉,不想提前结束它。“你真想知道吗?”

    “不想我不会开口问。”她语带怒意。

    “说的也是。”雅各眉眼丕冷,语气云淡风轻地投出惊人之语:“老布的道德观很惊人,不会允许乱伦这种事在他眼前发生,你不会是他的种。”

    乱伦?兰西瞪着床上各式各样的地雷,脑子迅速从雅各突发的惊人之语推敲出一个骇人的结论!这表示雅各和老布有血缘关系?他和老布是父子关系!

    “话说回来,就算你是他私生女,我这种缺乏道德观念的人,”雅各抬头凝视错愕不已的兰西,对她笑得邪恶“也不是很在乎。想想是挺刺激的。”

    “你是老布的儿子!”兰西震惊低语。

    “小孟才是他儿子。”

    “小孟是老布的儿子!”她不知道自己还能有多错愕。

    “看你日子过得多么漫不经心,全世界都知道小孟是老布的儿子。”

    “是被政敌绑架的那个小儿子?”兰西太过震惊,懒得反驳他夸张的嘲讽。“我以为年纪应该更大一点,想不到是难怪小孟彬彬有礼,像个小绅士。”

    英国有句话,地上首相,地下老布“轮椅上的政权”正是形容老布的熀兆鹑伲胨舴缁接甑挠跋炝Α募易迨且恢г谟9哂跋炝Φ墓笞迨兰遥怯9狭魃缁岬木裣筢缬胫副辏倭7陌俣嗄辏炒空爬稀s跋炝恕?br>

    这么说,雅各体内天上、地下的血液各占一半,是最高贵与最

    “我没有看过我妈妈。”至少,至少他还有妈妈呀西心有所感,惆然低语:“老布不晓得我父亲是谁,他也没有我妈妈的照片。”她什么都没有了。

    雅各停下搜寻资料的工作,盯着她佯装坚强的娇艳侧脸,他想了下,连线上网。

    “我不介意把她借给你。”把她扣过来,他指着乎摆在床上的手提电脑萤幕。

    兰西瞧见萤幕上有个漂亮的华裔女性,岁数约在三十出头,她长得好像

    “她是你妈妈吗?雅各。”她捏着雅各的下巴,讶异地和萤幕上笑容温婉的女子来回对照。“她脾气很好吧?为什么会生出脾气这么差的儿子?”

    见她把他秘密收藏在网路上的照片一张张点出来看,满脸羡慕,雅各如释重负后,才知道他很在意枕边人对他母亲的看法。他多虑了,她毕竟是他看中的女人,不是普通女子,是见过世面、气宇非凡的女人。他可以放心和她谈谈他最爱的母亲,让她更了解他的世界,毕竟,她将陪伴他一辈子。

    “我十二岁知道我父亲是谁,当天,我就去他家抢劫了。”

    兰西如他所愿转眸瞅他,眉色淡然,仿佛他的举动在她意料之中没什么好大惊小敝。雅各笑着,伸手揉一下她这回没皱纹的眉心,疼着心爱宝贝般轻轻揉着。

    “我是我父亲一度风流的结果,我母亲是爱雅所说的妓女,她很温柔,可惜死得早。”他神色冷漠,不带半丝悔意,口气平淡得像在诉说别人的故事,或是怕被谁拒绝。“我在妓院出生长大,这种环境也有好处,性爱技巧浑然天成,我就是这样的男人。你可能觉得我的出身不如你预期即使如此,你还是我的。”

    “雅各,你一点都不自卑,不要用这种方式试探我!”兰西愈听愈生气,用力点开另一张照片,学生时代的那个她突然跳上电脑萤幕,一脸叛逆地瞪着她。

    雅各笑她知他甚深,移身过来,吮吻她优美的颈项,勃发的欲望顺势压上他觊觎一晚的俏臀。对于自己的出身,他确实一点都不自卑,他深爱他母亲,没有自卑的道理,但他会用它来抓住她的心,如果那只鬼魂要玩纠缠不完的把戏,他不会玩输他!

    “为什么是我?”看着学生时代的照片被他如此珍藏,兰西不解他为何非她不可!“为什么一定要我?”

    雅各凝视她心浮气躁的背躯若有所思,答得不正经:“因为你是我的女人,我爱你啊,小姐想听我表白这句话?”

    用力敲击键盘,她心中的忧烦更深。“你的任务什么时候完结?”

    听出她在赶他离开,雅各拿出刚到手的平面图,沉静道:“和我的小姐同一天。”

    猛然翻身下床,兰西体内那股暴风雨前的怪异宁静,终于风起云涌。

    雅各的伤势以惊人的速度康复当中,对老太爷那边,他按兵不动,兰西心中的焦虑感渐增。她一直避免去碰触雅各中弹那天的记忆,不想问他打算怎么做,她当然不会过问他做何打算,他的世界太血腥,她不愿参与太多

    “你在踱步啊。”雅各盘腿坐在床上,研究着姬家祖厝的平面图。“有烦恼吗?”

    “你又要开始测试姬家的安全系统吗?”

    “职责所在,当然。”

    兰西不晓得自己想干什么,阻止他以眼还眼,还是什么?帮助他完成工作吗?她并不是为了这种事回台湾,这里好闷,她呼吸困难,她要逃离这里远远

    “一点多了,姬家那位少爷应该被奶妈哄睡了。”雅各淡声提醒打开房门,想出去透透气的烦躁女人。“外面雷雨交加,不是跑步的好天气。”

    兰西怒火中烧,累积多日的焦虑感骨牌效应般爆开,她将房门甩上!

    “你不要跟我说话!”怒气冲冲地冲进浴室,她又奋力将浴室门甩得震天价响,仿佛她进浴室只因为这里有门可甩。

    两道俊眉高高扬起,雅各低头研究资料,看着看着,他掩唇轻笑出来西火大冲完澡,穿着浴袍闷闷不乐走出来,情绪糟透,偏偏她的同居人酷好火上加油。

    “这回不甩门了?”

    “你忙你的事,少来惹我!”她站在梳妆台前,打开吹风机生气地吹头发。

    “你,在为我的伤势烦心吗?”雅各将研究完的建筑蓝图翻页,低垂的头颅没抬起,继续专注研究姬氏豪宅错综复杂的建筑构造。“或者说,为我心烦?”

    轰隆轰隆兰西听见初秋的夜雷滚滚而动,她如遭雷殛,全身无法动弹。

    来不及逃开,已经惊愕地看见镜子里那张惨白的脸孔,她再也无法自欺。

    她的确如雅各所说,自从那天他为了掩护她而中弹,她屡唤不醒他后,这一幕就此盘结在她的心,和多年前某天清晨她被通知去见小避最后一面一样

    当时,她的心也是那么痛。

    “你那天逞什么英雄气概,我求你救我了吗!”她迁怒质问:“我的问题一向由我自己解决,你为什么要插手!”

    “你想留在台湾?”

    “你希望我跟你离开台湾吗?”

    雅各低眸研究资料,拒答。

    她要释放心中那股紧张戚,她被闷得快受不了了。“雅各,你老实告诉我,你是不是爱上我了?”

    “我说过,我的心情由我负责,我不打算”雅各的警告被忽然扑过来拥住他的女人打断。

    “不要死!”兰位缝咽。

    雅各冷硬的心震荡不已,被她突来的央求攻了个措手不及。

    “我不准你死,雅各,不准!”不管他怎么想,会不会嘲笑她现在的任性蛮横,她都要让雅各了解,她不要连他也应付不了死亡,她就是不要!“你听见了吗?我不准你死!”失去一个已经太够

    “不要我爱你,不准我玩自己的命,你好任性,小姐。”他喜欢有挑战性的女人,他喜欢任性的女人,他喜欢她,好喜欢。“为什么你会这么任性,我纵容出来的吗?”他却无力抵抗。

    “任性也无所谓,我就是不要你死,我不要你死!”心口那股紧张的闷气渐渐消了,散了。

    雅各似笑非笑,贴着兰西柔软的颊静默无语。他终于得到她。

    手足无措的滋味,他总是喜欢的为什么这位小姐就这么轻易地摆布他的心情,她如何做到的?只因为他在意她吗?一直以来,都在等她正眼看他,不是输不起而紧追着,是他不知如何放开她,当他已经被她左右心情这么多年以后。

    他居然是爱她的,他好爱这位小姐,无法自拔最可笑是,当他的小姐这么抱着他时,他居然愿意屈服于她任何的要求,只要她继续这样拥抱他,他甚至愿意任凭她宰制他的性命。

    爱不爱她,是他这辈子唯一回避过的难题。这女人为何能够如此任性,他又为何随她起舞,由着她为所欲为,只因为他非她不可?多幼稚可笑的理由,像个为爱痴狂的傻男人。非她不可

    他非她不可雅各任由兰西牢牢捧住他冷峻的面颊,百看不厌她余悸犹存的这张脸,是为了他而惊悸。他很迷恋她吗?迷恋是什么

    他很确定,她是为了陪他才飘洋过海到英国,他从不怀疑,她是为了他才来到这世上,不是那只三番两次想带她走的鬼。他不需要高贵的天上人物,他只要不需多言就能了解他所思所想的女人,他只要兰西。

    是他培养了他的女人,还是,他根本被这女人驯养而不自知?雅各自我解嘲地挑扬一道霸气的眉。迂回问题不是他的风格,他一向面对问题,积极解决问题。

    他会除去横亘在他俩之间的任何障碍!

    “你的要求很动听,你不妨再说一遍,我考虑看看。”男人的心,有时也需要花言巧语来滋润与抚慰,他开始变成软弱人种了,真没用啊,雅各。

    兰西双手捧住雅各刁难人的俊容,美眸波光潋滥,她狠狠瞪住他满不在乎的冷瞳,恶声恫吓:“不准你死!”

    “请求获准。”雅各沉声笑着将她带回床上,坚持得到他应有的。“我答应了你,现在换我领取我的生日礼物。”

    “你受伤了!”这男人真的很坚持。

    “受伤有受伤的做法,你愿意配合最好,不想的话我不会勉强。”雅各揶揄着抬起情欲氤氲的俊容,神色认真地凝视她。“我要抱你,现在。”

    笑着将瞪他的女人抱到腿上,指尖穿入她似乎还在淌水的秀发。

    “你头发没吹干”捧住她脸密密吮吻。

    他的语气扼腕又似失望,听得面色娇赧的兰西一阵讶然,忍俊不住笑了。

    “你喜欢女人留长发吗?”他的黑发太俐落,揉不乱。

    雅各脱下衣服,将她若隐若现的白浴袍褪至腰间,露出他百看不厌的美丽胴体,从容自在的气息开始凌乱。

    “我喜欢你留长发。”他的一只手滑到她背腰,修长的手指揉抚她俏实的美臀,而后绕入,挑情。好不容易得到她,他要她的全部,一丝也不留给几次妄想带她走的阴魂。“把你的手给我,我要你的手。”

    兰西怔忡望着满脸渴求的雅各,这才惊觉,原来他竟是渴望她拥抱的。纤白双臂伸了出去,拂触雅各轻轻一颤的俊容,越过他跟她一样微烫的厚实肩头,十只手指如他所愿,缠入他短短的发,亲密亲昵地抱住他后脑勺。

    灼红的娇颜在雅各耐不住情动沉入她体内后,躲至他脸侧轻喘。雅各是个沉静冷血的男人,他的性爱观却一点都不冷,大胆而狂野。

    “怎么了?”雅各喘着气停下来,拙住她娇红的脸庞点点啄吻。爱不释手

    兰西倒抽一口细气,直觉脱口而出:“这种时候,你不要和我说话!”她不能适应,他为什么老是喜欢这样!

    “这样啊”笑声从雅各胸腔滚出来,竟形成一种异常亲密性感的氛围。“这种时候是什么时候呢?害羞的小姐。”

    这个可恶的男人!兰西羞忿交集,挺身咬住雅各愈说愈故意的下唇瓣,这才皱眉发现自己被乎放在床上。眨眼间,雅各双臂已撑持在她娇红的脸颊两旁,人趴伏在她上头动也不动,静静欣赏着身下女人因他而火红娇媚的容颜。很美。

    从雅各肩胛处滑下的汗水,滴入底下一双娇赧圆瞪的美眸中。

    兰西吃痛地眨眼睛,看雅各就这么趴着不动,锐利的深瞳浅含一抹谜样的温柔,任由两人的身体紧紧纠缠,他融在她身体之中,水乳交融。她愠怒推着他,怒声嚷着:“你快点结束!”嚷完后,兰西才察觉自己说得太露骨,偏又不想输给雅各看好戏的眼神,她豁出去怒道:“你不做就让开,我要去洗澡!”

    雅各抵着她不知是羞红还是怒红的娇颜,笑逗:“你的男人太快结束,对你可不是幸福的事。我们再来一次?”

    他绝对是故意的!兰西光火地抓他一下。

    “这一爪的意思是,你不介意多来几次?”雅各愈挫愈勇,嘴上开心泛笑,大汗淋漓的身躯却压着她不动,仿佛在品味什么,脸颊窝在她半湿的发中老半天,一动不动。“重吗?你好香。”

    雅各这种样子,原来是在向她撒娇吗?

    兰西曲起膝盖轻撞一下他腹部的伤,雅各不吭一声,硬是承受下来。

    “痛吗?”挑衅望着俯视她的男人“如果你觉得痛,我就觉得重。”

    雅各贴靠她朝气蓬勃的怒容许久,淡淡道:“这是我的重量,你记住了。”

    他声音中的妒意,令兰西惊诧。枉费雅各自信自负、目空一切,他真是

    “笨蛋。”纤纤手臂滑到他微汗的背上,她温柔抚慰不安的男人。“大笨蛋。”

    雅各一笑,热烈回拥他心爱的小姐,嗅闻他最爱的香肩。“说的也是。”

    这里永远是她挚爱的故乡,却不再是她的家了。

    虽然不甘心,但是她已走得太远、太久,有另一个难缠的牵绊,回不来了。她觉得烦觉得闷,除了对雅各萌生了感情,也不能释怀于她被自己的故乡驱逐,这种平凡日子,她回不来了。

    轻轻抚触雅各脸上的棱角,手指一横一撇,心有不甘的在他脸上作画。

    她好不甘心,但也没办法了,这里已经没有她的家。没有了

    兰西眸中浮出认清事实的泪光,她突然拥紧雅各,哽咽失声:“我们回英国吧。”

    意外盼到她这句话,雅各不敢置信地呆住。“再说一遍。”

    “你好烦。”兰西不耐烦皱眉,嘴畔噙笑:“我们一起回我们的老公寓吧,雅各。”

    雅各不曾经历这种惊喜,他用力吻住她面颊良久良久,不动一下。

    “先说好了,小姐,回去以后我拒绝跟你分房睡。”他贴着她缓缓吭声,开始他的约法三章。“每年生日,我们一起陪妈妈,你别跟大猫那些家伙去酒馆瞎混。”

    他稚气的要求,让兰西瞅高带笑的眸“她也可以是我的妈妈吗?”

    “当然。你是我的家人,我有的,你一样不缺。”他揉着她微湿的眼睛。“不管有多少男人向你求婚,不可以动心。我送你的礼物要全部接受。”

    “你这么罗嗦啊。”最想要的,他没有说出来。

    “你才知道我难缠啊。”雅各偏下脸吻住她。

    兰西被他动人的条款惹出嫣然笑意,任由他吻过瘾了,平躺下来与她共挤一个枕头,像隆冬雪夜中彼此取暖的两头野豹,两人肩并肩相互依偎着,良久良久,不发一语。

    “这几天去辞行,勇敢一点。”雅各急于带她离开充满恶魇的“鬼地方”

    明白他在鼓励她面对最困难的一关,兰西诧异又旁徨“万一”

    “没有万一。”雅各打断她的迟疑。“你是我一手训练出来的,你做得到。”

    这种话从雅各口中说出,绝对是至高无上的荣耀与赞美。

    只会奚落人的严酷教头居然在赞美她,好荒谬不敢置信

    “你从来没受挫过吗?”

    “当然有。”雅各笃定地盯住她,意有所指:“当然。”

    小姐的“暑期打工”昨天正式告一个段落,今天换他行程满档,这出戏将是高潮迭起,绝无冷场。

    身形沉静而轻敏,穿着一袭黑色劲装的高大男子从屋顶垂降至23楼,将玻璃窗上连接到警报器的感压条从容解除。迅速走到甬道底端的和室卧房,无声侵入。

    摸黑忙了几分钟,坚硬的靴子踢了下榻榻米上的老人家。“起来,老头。”

    睡梦中被唤醒的姬老太爷,被暗夜中突然的亮光刺眯了老眼。

    “别动,送了命,我可不管。”旋步走到窗边,斜倚墙面,修长的双腿悠闲交叠。

    姬老太爷被颈上突来的刺意戳痛,低眸一看,火气立炽。“你是那个死小子!”

    “眼力不错啊,老头,值得赞扬。”雅各一脸笑意,血腥味浓的冷眼不带一丝笑。“我懒得跟你废话,只说重点。你借我的手除去你的小家伙,又借我的手救了你那位废物少爷,你欠我可多了,臭老头。你拿我的小姐当诱饵,吸引我来台湾帮你解决家务事,对吗?快点承认,老头,我发现我对你们这家子很没耐性。”

    老人家动弹不得,看不见站在头顶方向的臭小子,他定神一哼。“一样是私生子,你倒是混得有模有样。那畜牲不走正道,十二岁而已却泯灭人性!杀人、剥皮样样来,我任他勒索这么多年,是为了什么?小畜牲竟然威胁要剥莲冬的皮,我容得下他吗?”勃然大怒的老脸掠过一抹感伤“既然没救,不如早点投胎,重新做人”

    “别唠唠叨叨,那是你家的事。”阴寒的声音从窗边冷冷传来,不给半点同情。“帮你解决小畜牲这条,算是给老布情面。我无意救你那位废物少爷,挨弹是我自己能耐不足,不算你恩将仇报了。”

    “臭小子,你把我的公司弄得鸡飞狗跳,这些帐还不够抵消你的火气吗?”老太爷无视他加诸于身上的威胁,雄浑的声音因他的魄力与担当出现了笑意。“既然这样,你今晚大费周章,老头子可以请教是为了什么吗?”

    靴子在屋里无声走动,雅各居高临下,冷冷睥睨不可一世的老太爷。

    冷寒的面容,被黑夜全然隐没。“我来告诉你,你不该打我那位小姐的主意。拿她当饵,你就要有付出代价的心理准备,从现在开始一直到我行动,你不妨想一想,我会怎么对付你最重视的子孙。这笔帐我一定要讨回来,你若不甘心,可以继续报复。”

    “臭小子!老人家家累多,年纪大了,没法陪你这样玩!”老人家羞恼成怒,一动,颈子又是一阵刺痛。“大家适可而止吧,我和老布毕竟不是普通交情。”

    “这种时候套交情,会让我,”转步往屋外走去,声音遽寒:“更想报复。”

    “小子!”软硬兼施也搞不定他,老太爷怒道:“讨回这次咱们就一笔勾销了?”

    轻捷的脚步没停下,雅各冷哼一声。

    老太爷望着交叉斜架在他颈上的两把利刃,这是两把轻轻一削就足以砍断人颈的野战刀,年轻人架设的角度既不会伤到他,又足以让他时刻感受到刀刃致命的冰冷感;只要他不当一动,马上有被割喉的危险。

    他还肯来警告他,是冲着老布给他几分薄面了。“你可要手下留情啊,年轻人。”

    “我手下留情了。”雅各反手带上房门。“我没宰了你,不是吗?”

    老太爷释然一笑,知道这表示他不会做绝,顶多是再吓唬他们一下。被小子吓唬这么久,不差这一次了。大家各凭真本事,他欣赏有本事的年轻人。

    “倔小子,我中意你当我孙女婿。”

    门外传来一声高傲的冷笑:“我不中意死老头。”

    从姬老爷家中出来后,雅各接着下一档行程,陪他的小姐思忆亡故的旧情人。

    据说,这个小村庄住了一堆晚睡早起的七、八十岁老人家。两人于是选在清晨两点摸黑进山村,到了那座夜里看起来,依然清幽的小墓园。

    雅各一眼就看见那个洁白无瑕的自闭男人,他坐在自己的墓碑上,俊秀又高贵,带着病相的脸色如同每次见到他一样,满脸阴郁。从逮回俄国佬那一夜,在海边看见他起,他们就结下不解之缘,当他发现这个亡魂跟上了货轮,并想带走他的小姐时,他们不怎么投合的缘,马上变成不解之仇。

    门都没有!避冬彦,门都没有!

    “你”兰西不知道要不要让雅各跟进去,他已将她推入她惧怕多年的地方。

    “时间有限,别躭误太久。”转身走开时,雅各瞥向墓碑的唇泄出一笑。

    看他的小姐举步维艰,终于走到墓碑前,兀自强撑九年的纤肩一颓,她站在初恋情人的遗照前、站在那个伸手轻搔她发丝的亡魂前,像是在低声痛泣。痛不欲生。

    “别担心,她看不见他的,这是天意。不管是天上、人间,各有一套规矩在。”

    退到山壁抽菸的雅各,发现身边多了一位慈眉善目的银发婆婆,矮小的她只到他腰间高度,眉开眼笑,身上有着令人安心的温和特质。

    “要抽菸吗?”雅各把万宝路横递过去,眼睛不离墓园里面那位小姐。

    “我看起来像几岁啊,猴嵬子。”老婆婆为他出人意表的反应,呵呵笑着。

    雅各抽空瞄她一眼。“九十五岁上下。”

    老婆婆举起长长的衣袖,半遮脸容,心花怒放地笑着。“你这孩子很特别,老婆婆喜欢,帮老人家点着菸,好久没抽啦。”

    迅速触着菸后,雅各勾唇微笑,动作轻柔地把菸送到老婆婆手中。

    “他很想见她一面,和她说说话,无奈天不从人愿。他在人间逗留,迟迟不归,是为了这个伤心的小宝贝。”

    “没办法见面,只好带她去作伴?”雅各温和的语气丕寒。

    “你错怪他了。”老婆婆姿态优美地吞云吐雾起来“这个标致的小娃儿以前常到我们村里玩,那时候,她的笑容不知道有多娇多甜。有一阵子,她活得很痛苦。”

    雅各看兰西痛哭一场后,心神终于静定下来。在纯白大石理砌成的清幽墓前静思片刻,她坐了下来,螓首依偎墓碑,像赖进某人怀里般爱赠不休,轻声细语,向在对往生者炫耀她这几年来的经历、她走过哪些地方,她在英国的生活点点滴滴。

    偶尔谈到什么,她会向他这里睇来神色复杂的几眼。

    “我的小姐没那么脆弱,不用他以这种方式结束她的痛苦。”只要想起他的纠缠让他心神不宁,害他因为担心他的小姐被这个阴魂带走而挨枪,雅各就火大。

    靶受到前方那团银白人影不掩敌意,向他投射来一个阴淡的眼神。

    雅各冷笑着抬眸迎视他,挑高了眉头,对老婆婆说话:“叫他安心去投胎,她这边不劳他费心了,他们的缘分只有那三个月,他永远等不到她,叫他滚开。”

    “你们小伙子的事,婆婆无力干涉,一切端看天意。”老婆婆呵呵发笑“时间到了,婆婆得回去了,那边规矩一大堆,好麻烦的。”

    雅各冷哼一声,目送老婆婆可爱的老脸淡成了风。“一路好走啊,老人家。”

    飘在空中那支菸抽到只剩菸头,掉了下来。“快点把小宝贝带走吧,好让老婆婆顺利将孙子带回天界交差啊,他这一次溜下来太久了,小伙子。”

    “我就知道又是不中用的孙子。”雅各呢喃着,抬眸冷望徘徊人间不归的俊美天使,他挑衅地恶意催促:“走了,兰。”他们还有一个少爷要解决。

    兰西瞪雅各一眼,静静娇睇管冬彦青春永存的俊秀脸庞。

    这几年不停在问他为什么丢下她,明知她只剩下他了,他不会舍不得吗?

    挪身蹲在遗照前方,让他仿佛在对她笑,而她也回以温柔凝眸。

    “我走了,明年同一时间同一地点,我准时回来看你,绝不爽约。”

    “你待太久了,出来,兰。”雅各弹开手上的菸,踩熄。

    兰西恼怒得恨不得一枪了结他,知道雅各是故意在这里这样叫她。

    “他就是雅各,他总是愈说愈故意,很爱惹我生气!”兰西隐忍怒意,望回笑容淡雅的遗照,语带歉然:“对不起,我还是没有跟力齐学长和小夏他们见面,你知道我的个性,不是全部接受,就是全盘放弃了。这样对彼此都好,力齐学长和小夏他们若是知道我的职业,一定会担心,与其如此,不如维持现状。希望你能谅解,无牵无挂对彼此比较好。”美眸瞅向站在墓园口,不肯越雷池半步的冷峻男子。“我会永远记你在心上,不会忘了你。虽然我曾经很怨你,但是现在我只要你记住这个”

    起身准备离去,她亲吻一下遗照中人。“我好爱你。”

    雅各看见坐在碑上发怔的亡魂也渐渐淡成了风,而后他的小姐向他走来,不曾回头。

    任务代号“冬眠”最后目标歼灭。

    it'sover。

    姬莲冬又被打昏了。这张脸,睡着时真的和小避没有分别。

    兰西瞥见雅各在姬莲冬手机上留下字,正式宣告他的姬家安全系统测试任务也告一个段落,她心在痛,却笑了出来。

    “你的幽默感很邪恶,雅各。”冬眠?

    雅各在女士坚持下,心不甘情不愿将最后一枚地雷从姬莲冬身上拆除。

    “我对你的欲望更邪恶,想不想见识?”他起身吻得她上气不接下气,为地雷没火葯纯“摆饰”她都不许他装在姬家少爷身上而动怒。

    兰西愣住,皱眉狠瞪他一眼,娇美双腮晕出一层醉人的粉淡。

    “你脸红了?”似乎深感不可思议,他像是喃喃自语,而后,存心让她更难堪似地,他定定注视她赧红的娇颜轻笑起来。“小姐居然脸红了啊”“你够了!”蹲在姬莲冬面容前,她静静望着。“为什么起这种任务代号?”

    “你以为对付这些废物,需要费多大力气?”冬眠中的脑力就绰绰有余。

    看她蹲在姬莲冬面前,恋恋不去,雅各从口袋抓出葛拉克手枪,手臂悠然平举,枪口瞄准姬莲冬俊美的睡脸,那是他始终看不顺眼的一张脸。

    “走了。”

    听见手枪上膛的声音,兰西侧首一瞥,佣懒的美眸望入雅各阴戾的眼。“你这是在威胁我吗?雅各。”

    他挑高一道眉。“真有那么一点浓情蜜意,不是?”

    “你讨厌女人哭哭啼啼?”意识到分离时刻真的到来了,泪意隐隐在动。

    “你又猜对了。”检视好将被缠成肉粽的姬家少爷后,雅各稍泄了心头之怒,与姬家难解的恩怨正式了结。

    “很好。”终是不忍少爷试凄太久,起身时她悄悄按开姬莲冬身上的追踪器。

    毫无预警,她一个快步跳到雅各身上。他处变不惊稳稳地接下她,眉头高挑。

    美腿环上他劲瘦的腰间,她把额头敲向他,冬眠的心破茧而出,开始默默哭得伤心又伤感;她的眼泪,在他脸上泛滥成灾。

    为所有的一切“冬眠”之前、她遗失了再回不来的一切,默默悼念并告别。

    她的心跳,死于十七岁那年他的“冬眠”始于二十六岁这年他的“冬眠”

    “你常警告我一件事,记得吗?”雅各将她带离伤心之地。

    下楼前,他不悦瞥一眼姬莲冬身上的追踪器。但,凡事凡物与小姐的泪水相抵触,一律变得不重要。

    “我警告你的事不少,给点提示。”兰西哭累了,困困地趴在他肩头。

    半睡半醒之际,她听见脸侧的男人轻轻抛出一句话,没头没尾,再简单不过的四个字。如同他对付敌人的手段,谋定而后动,不轻率出手,一出手便要杀人个措手不及。她万万想不到,这名死神般男子连这种话都以出其不意的方式表现。

    一怔之后,不可思议地,她明了他的意思,确实被他攻了个措手不及。

    于是,梦中的笑甜甜。又疼又柔地,她呼唤十七岁那年不慎逝去的美梦。

    于是,简单四个字之后,她走入梦中取走冰藏多年的心,点点滴滴地,重新酝酿起爱人与被爱的幸福。

    “你有心愿未了吗?雅各。”她恬然栖歇在他肩窝,懒懒磨蹭他颈子。

    “也包括床上的各种幻想吗?”

    “不包括!”她脸色胀红,不懂他为何可以酷着一张脸,若无其事挑逗她,那一点也不像顶尖猎人。“你正经回答我!”

    “不包括啊?那就没有。有也不需要我的女人帮我完成,我的心愿是我个人的事,与你无关的部份,我不希望你插手。”雅各揉了下她浅蹙的眉心。“走的时候,我们是一起的,你没办法帮我完成心愿。”

    雅各在向她保证,不会留她一人孤军奋战、不会像小避一样丢下她一个人吗?

    他知道她是在帮小避完成他的梦想,所以离乡背井,一头栽进不归路。

    兰西讶然又感动,于是回缓他他最想要的一句话:“我答应当你的搭档。”

    从今以后他们不再各走各的路了,因为人生苦短,因为世事难料。

    她知道雅各在等这个,当他从容沉稳的脚步愣了一下,突然扣住她下巴,忘形地拥吻她,她也一点都不意外;即使,这是人来人往的信义计画区,而雅各因为他母亲职业的关系,从来不曾在公共场合对她“毛手毛脚”她也不意外。他好开心,好开心

    望着顶上那片乌沉沉的对流云,兰西喃喃低语:“很适合我们。”

    她的未来,注定要活在灰阶的世界里,日子这般过下去其实也不错,很不错昨天也许亡命于米兰暗巷,今天可脑普降黎巴嫩,明天会是在哪里呢?她期待着。

    雅各顺着她出神的瞳眸,也抬高俊长的眸,向风雨欲来的天空投去一瞥。“不冷不热,猎人头刚好。”

    压根不意外他的回答,她展颜轻笑。

    “我睡了。”莫名其妙打完招呼,兰西忽然觉得突兀得荒唐。

    虽然没有回头看雅各的反应,虽然两厢静默,无由来地,她就是知道雅各也在笑。

    “要我唱摇篮曲助你入梦吗?”心情很好的男人嘲弄道,空出一手当眼罩,巴住她爱困的眸,难得展现他柔情的一面,帮她遮住刺眸的天光。“我会叫醒你,睡吧。”

    如同枪林弹雨中的暂歇,她困极,乏力拒绝他保护欲十足的手掌,转瞬入梦。

    在那个灰色的梦境中,有句话在回荡,那是某个男人很故意的回答,杀她个措手不及;她在梦中更偎近那个执着的男子,听着听着,脸上便露出了疼惜一笑

    别爱上我。她总是这么警告他。

    晚了九年。如今,他终于这么回答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