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6末路英雄三

闫灵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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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氏说得不错,赵战西实乃真英雄,他用尽最后一兵一粮草通道,逼迫方醒不得不出兵相救,两次,鬼八山、山,方醒两次真正的失败都败在这两人的手上,两次用得同一个方法——断道粮草,正如他自己说过的,能救回颓势的唯有猛将,很不巧,诸国中两个最勇猛的猛将就是秦、赵这二人,两个都是少年成名,同样以“勇”闻名天下,也许师尊说得不全对,师兄的劫数不只是在西,真正的劫数在于秦、赵这两人的勇,再好的谋略,最后依然要靠战场上这些杀身成仁的将士们去拼杀,否则再多的谋略也不过就是一堆幻想,什么也算不上。

    借汉北派兵解围的时机,秦权、班骁引两路人马截断救兵,分而治之,一日之内,三进三胜,顺势夺下了一处关隘——羌丘,防止了方醒据险发难的可能,不过可惜的是,赵战西所部五千人一个不剩,全部战死沙场。

    当我随班骁前来接应时,看到的只有漫山遍野的烟尘、尸首,以及逗留在主人身边不愿离去的战马。

    “一定要找到汉西王的尸首!”班骁大声喝令。

    坐在上兵背上,听着它呼哧呼哧的喘息声,看着眼前杂乱无章的尸首,脑子里塞满了不明所以的东西。

    “赵王爷在这儿,还有气!”有士兵在山石后大声叫嚷。

    我刚想打马过去,突然一骑从我身侧飞将过去。那背影我熟悉,那满身的血腥味,我也熟悉,从羌丘到这里有几十里地,他就这么打马跑过来地吗?

    没等我甩下马鞭,上兵呼得跑起来,跟上了秦权的马尾,也许是想向主人证明。其实自己并不老。还能跑。

    赵战西正倚在一棵小松树上。脸朝着正南方向,脸上尽是被血浆染紫的泥土,因为几个士兵的掐揉,眼睛已经睁开,我们刚到时,他还瞅着我们笑。

    秦权匆忙下马,来到他跟前。我也把缰绳扔到一边,站到秦权身后,分明听到赵战西呵呵笑了两声“我上次写信忘了一句话。”声调正常“你小子忘恩负义,定不会有什么好下场,不过——我始终觉得没交错你这个人!”

    秦权噤声,久久之后。拍拍他的肩膀。笑笑“一样。”

    “扶我起来,再怎么样也不能坐着这么窝囊。”

    秦权单手将他拉起来。这时我才发现他的左腿已经完全脱离了身体,小腹上还有一处血窟窿

    “怎么样?那个什么倒霉‘神仙军师’是不是又栽了?”哈哈大笑两声,血浆喷得我满脸都是。

    我点点头“那个‘倒霉军师’又栽了。”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笑着应和他的玩笑。

    不知何时,士兵们都已退到数丈外,只有我们三人站在这半山腰的松树旁。

    北风渐起,风声如同人地呜咽声,山草被吹得战栗不已。

    “这里还是山以内,我还没出山,应该不算赵氏地不孝子孙吧?”望着山下,赵战西轻声问了这么一句。

    秦权摇头“不算!”

    赵战西苦笑,这笑容永远定格在了这山之中,赵氏家族也在这山中走向了终结,当年闻名天下、号称西北虎狼地赵家,终于在诸侯之中消失无影

    也许老天是想掩盖掉人世上这血腥的场面,飘飘忽忽,竟下起了雪,赵战西左手主着长枪,头微微靠在枪杆上,面朝南方,面带笑容,眼睛睁着,仿佛只是在眺望,眺望上泽,眺望妻儿,眺望赵氏家族曾经的无限辉煌

    赵战西的马、秦权的马、上兵,分别打着响鼻,风声被雪片渐渐掩盖,满地的血腥也渐渐被掩盖,只是人心头的伤痛又能用什么来掩盖?雪吗?

    赵战西就葬在山最北边上地山坡,山前立碑:汉西赵王墓。这是秦权的意思,他说相信这也是赵战西的意思,多少年后,山一代盛行建“赵王庙”据说赵王爷能当煞,还能保佑关内百姓不受外族侵扰,只是时间太久了,这个赵王爷到底是谁,后世众说纷纭,人们总能记住英雄,至于英雄是谁,这并不重要,重要的他是英雄。

    今年的第一场雪下得特别早,也特别大,像是能将所有东西都掩盖掉。

    蹲在火堆前,望着帐外的鹅毛大雪,记起了在上泽的那个冬天,当时,三夫人郑氏还很精神,整日拉着我说这说那,天南海北的聊,她确实是个聪慧地女子,赵战西时常要到后院明褒暗讽地与秦权一顿大侃,末了还要讽刺一番我这个“不懂事”地秦夫人时间过得真快,一晃眼十多

    了。

    许章收拾好纸笔,将一页信递到我面前“夫人,您看这么写如何?”

    接了信,看了两眼,这是写给庄忠的信,让他多留意边线汉北军的动向,因为担心我与庄忠地立场不同,许章每次写信给他,都会通过各种方式告诉我信中的内容,也算是做到透明化,虽然我告诉他几次,不用这么做,不过显然没什么效果,他虽待我如同僚,可心里依然认为女人生来多疑,且心小,容不得自己不知道的事,也不知他这个未曾娶妻的人是怎么得来的这个认知。

    将信折好,递回给他“先生多年未回汉西,可有思念故里?”

    将信封入油纸信封,滴上火漆,做好封印“天下无故里,何处非故里?”

    听了他这话不免苦笑“先生一如当年那个‘汉西北虏’的许章,雄心不减。”天下无故里,何处非故里?可见已将天下视为故里。

    “夫人看起来有些心灰意冷。”他将我这几日的沉默视为心灰意冷的表现。

    “不是心灰意冷,只是记起了很多往事。”伸手将一旁的木柴添到火堆。

    “夫人,赎许章冒犯了,有几句话想跟夫人说。”见他眼神严肃,点头示意他说“赵王刚殁,将军心中悲戚、孤寂,然而此时汉北军就在跟前,正是我等生死存亡的时刻,将军身为三军统帅,不能有一丝一毫地疏忽,我们这些为下属的要想办法让将军化去心中悲痛,誓将此战赢到底。夫人不但是将军的夫人,更是将军的内宰丞,此时夫人不但不能随将军一起沉痛,反而更应当努力劝慰将军,因为这天下间,能在最短时间令将军振作的只有夫人您一人。”起身拱手“许章在此请夫人务必忍住心中悲恸。”

    他说得不错,我跟秦权的确有太多相同的回忆,相同的悲恸,但此时此地确实不适合悲天悯人“感谢先生指正。”

    经过许章这么一提醒,我赶紧收拾自己的情绪,行军帐中切忌私情过重。

    晚间,趁夜深人静时,换去身上的男装软甲,从行军袋中寻了件垫底的紫绸裙衫,因为没有胭脂水粉,只能将手在火堆旁烤热,在脸颊和嘴唇上揉搓,试图弄出些红润出来,还好因为怕手脚冻伤,在途中从一个农家妇人那里买了些厚油脂,若不是这些干硬的厚油脂,怕是手跟脸再不能见人了,洗完、搓完,对着木盆里的倒影看了看,好像也没老得太厉害,拿起子,刚想将头发挽起来,秦权却不恰当地挑帘进来,兴许是太久没见我这般模样了,杵在门口半天没醒过神来“怎么了?”他下意识地问。

    “啊?什么怎么了?”我下意识地答。

    两人对视半天,突得都笑了,他放下帐帘,我干脆将子放下。

    他盘坐到我对面,两人的膝盖相抵,他伸手捏了捏我身上的绸衫,咧嘴笑了“你也不嫌冷,下雪天到穿起了夏天的衣服,脸都冻红了。”手背蹭蹭我的脸颊。

    “不是冻得,是我自己捏得,是不是比胭脂还好看?”动身往他身边挪了挪,正好能搂住他的右臂,第一次这么主动地偎到他身旁,脸颊贴在他的肩上。

    “”他低头迷惑地看看我,也许是不知道我这突然的举动是怎么回事“怎么了?”再次重复这个疑问。

    从他的肩上抬眼“我想让夫君你高兴啊。”尽量放柔了声音。

    果不其然,他笑了,就知道这么做会有这种反效果,这也是我的目的所在“就换了件衣服,我高兴什么?”

    “那你笑什么?”伸手拨了拨他脖子上的泥土。

    他反手搂过我“我笑你做了这么多年的娘子,不知道夫君喜欢什么。”凑过脸来“要么干脆就什么都别穿。”

    被他逗笑,虽然知道外面的侍卫都退了,不过还是凑近他的耳旁“真还不知道你这么庸俗。”

    “天下男人都庸俗,不只我一个。”

    虽是夫妻间简单的几句闺房话,不过到也将两人的心情调得很高,挨着火堆,靠在他的怀中,一边聊着或有或无的事,一边扯来他的头发,跟自己的绑在一起,仰脸问他“这是不是就是结发?”

    火光中,他的双眸带笑,压低头贴在我的脸侧“谢谢你,娘子。”

    摸着他的脸侧,淡淡盈笑,他是我的依靠,我也是他的依靠,夫妻不就是这样吗?帐外,大雪纷飞